雖然說分手的時候態度很硬氣，但是等葉肅語第二天酒醒以後，他還是感受到了巨大的迷茫和空虛。

站在洗漱臺前，看著架子上並排挨著放的兩個漱口杯，葉肅語眨了眨眼，遲來的痛開始嚙咬起心口，拿起屬於自己的那個，葉肅語機械地刷牙洗臉，用冷水拍打面龐好幾次以後，才感覺自己勉強清醒了一點。

走出衛生間，來到客廳，目光所及之處到處都還殘留著周憬在這裏生活過的痕跡。

為周憬添置的抱枕、沙發、拖鞋…… 桌上那個周憬專用的水杯，還有沙發上一件周憬沒有拿走的外套。

每看一眼，葉肅語都會想起那些快樂的時光，和周憬一起學習工作的時候，和周憬一起做飯聊天的時候…… 全部歷歷在目。

葉肅語看著這些東西，一下子就感覺眼眶有些發酸，他踢著拖鞋走到冰箱旁，打開冰箱門，裏面已經空得差不多了，只留了幾瓶抹面包用的果醬，還是上次周憬和他一起去超市的時候買的。

平時他根本不會註意到的無數小細節在此刻全數跳了出來，就像一把把小刀，時不時地就往他的心上割一下。

拿出果醬，葉肅語隨便用幾片吐司應付完了早餐，坐在餐桌旁的椅子上，拿著手機發呆。

分手了，屬於周憬的這些東西也全部都不必留了。

是不是要通知周憬來把這些東西都收走？

可是，除了那件外套是周憬自己的，其他東西全部都是他為周憬添置的，連讓他來拿走的必要都沒有。

葉肅語打開手機，微信裏周憬和他的聊天框還是置頂。

看著這個聊天框發了半天呆，葉肅語想來想去都想不到自己在周憬那裏還有什麽東西遺留，談戀愛後，他再也沒有去過周憬家，也不認識周憬的任何一個同學和朋友，每一次周憬都是到他這裏來，來了也不會帶什麽東西。

唯一能夠當話頭的，居然只有那件借給他穿的外套。

葉肅語後知後覺地發現，原來周憬不僅從未讓他參與到自己的生活裏，就連參與他的生活，都是這樣的小心翼翼，保持著隨時都能抽身而退的距離。

就算在最熱烈最上頭的時候，他好像都從來沒有走進過周憬的內心。

手指放在鍵盤上，葉肅語想了很久，到底沒有把 “你還要不要這件外套” 發出去。

不想再得到什麽否定的答案了。

取消置頂後葉肅語輕輕把和周憬的聊天框向左滑，看著紅色的刪除按鈕，閉上了眼，狠心按了下去。

所有聊天記錄消失的那一刻，葉肅語感覺自己又把周憬從自己的人生中清除了幾分。

這是葉肅語第一次談戀愛，也是他第一次經歷分手。

以前，他總是對那些因為失戀而哭天喊地喝酒買醉的人嗤之以鼻，覺得他們脆弱又矯情。

現在，他才明白，原來分別並不是最痛苦的事情。

最痛苦的，是遺忘，是忘不掉。

除夕那天，葉家人全部被叫回了家裏，就連平時從來不著家的葉肅語也被抓回去過了年。

葉肅語被大哥又一次約談，只不過這次葉慎語沒有那麽鋪墊那麽多，直接單刀直入，把葉肅語說得有點懵。

“聽說你和你那個男朋友分手了？”

葉肅語看著好像什麽都知道的葉慎語，試探地 “啊？” 了一句。

“之前我在善味遇到過你們一次，還沒來得及找你聊一聊，就聽說你分手了。”

葉慎語推了推眼鏡，對於葉肅語這種快速分手的行為一點也不意外。

“玩也玩過了，畢業以後收收心，談戀愛也正經一點，不要再亂來了。”

葉肅語沒想到他哥居然曾經有棒打鴛鴦的準備，輕笑了一聲說：“什麽叫談正經戀愛，找個嫂子那樣的才叫談正經戀愛嗎？”

把手裏的文件放下，葉慎語看著自己反骨還沒磨平的弟弟，知道現在和他說什麽都沒有，也沒有多費口舌。

“自己慢慢想，這些事兒不用我來教你。”

葉慎語說話，示意葉肅語可以走了。

葉肅語插著兜吊兒郎當地走出葉慎語的房間，半路走去廚房順了塊點心。

把糕點塞入嘴裏，看著家裏掛起的紅燈籠，他恍惚想起上次回來的時候還是去年中秋節。

院子裏有小輩在放煙花，劈裏啪啦的花火燃起又熄滅，葉肅語看著那些閃爍的火光出了神。

去年中秋節，有他給周憬送月餅，那今年過年呢？

有沒有人給周憬準時送上新年祝福，又有沒有人，讓他感到明亮和快樂。

“新年的鐘聲即將敲響了……”

“讓我們一起倒數十個數——”

燈光明亮的小客廳裏，周憬和周旸坐在沙發旁，一個人正在忙碌地用手機和同學們發消息搶紅包，一個人則顯得有些孤寂。

周憬看著電視裏跳動的秒針，在跨過十二點的那一刻，煙花升起炸開的聲音在耳畔響起，周旸沖過來給了他一個大大的熊抱，吼了一句新年快樂。

“新年快樂。”

周憬摸了摸周旸的頭，然後把紅包塞到了他的手裏。

“謝謝哥！我最愛你了！！” 周旸興奮地沖回房間藏錢去了。

周憬看了眼手機，現在登錄的是工作用的微信號，新年祝福刷得滿屏都是，私聊的小窗一個又一個彈出。

他已經很久沒怎麽看現實生活用的微信號了，不知道想到了什麽，周憬把微信號切了過去，和工作用的微信號相比，現實生活中用的微信號消息少得可憐。

除了紀園給他發了消息以外，就連新年祝福都沒有幾句。

周憬的目光掃過自己的置頂。

那個叫做 “肅” 的聯系人……

哦，他們分手了。

這些天他忙得甚至都忘記了這件事，更別說取消置頂。

或許潛意識裏還是在期待的吧，所以才在把微信號切了回來。

又或者說…… 他根本就是在逃避，所以一直用工作麻痹自己的神經。

在這個歡喜又熱鬧的夜晚，周憬卻沾染不上一點人間煙火氣，沒有了周旸在旁邊，坐在沙發上的男生看起來沈得像一抹影子，沒有表情也沒有話語。

手指放上聊天框，周憬正要把這個聯系人刪掉，就看見這個許久沒有消息的聊天框突然冒出來了一個紅色的數字 “1”。

在那一瞬間，周憬的身形晃了晃，冷淡平靜無懈可擊的偽裝出現了一道裂隙。

肅：阿憬，新年快樂。

……

葉肅語拿著手機，偷偷從牌桌上溜了出去，站在院子裏給周憬發消息。

他無法停止自己的想象，周憬此刻在幹什麽，和周旸吃完年夜飯了嗎？看沒看春晚，又或者是大年夜還在接單賺錢？有多少人祝他新年快樂了，是不是又像死人一樣沒有生氣地一個人坐在那裏發呆？

這一刻，他忘記了什麽輸贏，只是覺得很想給周憬發一句新年快樂。

告訴他，新的一年，要快樂一點。

周憬看著那條發過來的新年祝福，垂下眼，選擇了刪除聯系人。

所以，他沒有看見葉肅語給他發的下一句話。

肅：希望新的一年，你能成為自己的光。

這句話，葉肅語沒能發出去。

寒風吹過臉頰，看著那個紅色的感嘆號，葉肅語吸了吸鼻子。

煙花在天上炸開，葉肅語瞇起眼，努力讓自己的情緒平靜下來。

一切都結束了，他也該徹底放下了。

他看著煙花，在心裏許願。

周憬，新年快樂。

我不是太陽，也有陰翳，沒法一直照亮你。

但是希望，有一天，你自己就可以發亮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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